Author:IKEA 海 現代架空有 其實也無需要猶豫或讓步,柯布大可不用理會那個總是優柔寡斷又膽小的男人,自顧自地去清算自己麻煩的過去就好。可現在他卻仍杵在那個海崖前方、大概距離盡頭約兩百公尺左右的地方,大衛‧布朗寧緊抓著他右手,不知道是還想做挽留、或是打算跟一齊同行。 「你可要搞清楚狀況喔,偵探?這高度距離海面可是有幾百公尺,一個跳不好、是會死人的喔?」柯布左手拿下嘴邊叼著的煙,輕描淡寫地說。 「那你不是更不該去做這種事嗎!」布朗寧慌張。 「沒辦法啊,誰叫我當年就是從這裏被推下去的,」男人手裡揮舞著菸捲,菸絲便隨著劃之有形。「我想、這應該是解開那個怪物之謎的最快方法。」柯布所指的、當然就是那名寄宿在自己體內並給予他特異能力的魔怪。 「非得要用『跳下去』的方式不可嗎......」 「我自己是認為,不用同樣的方式去到曾經見過的海底的話,是遇不到那個傢伙的。」平淡地反駁。 「可是這......很奇怪啊,你搞不好會因此就賠上命啊,而且還是莫名其妙地、」 「你在擔心我?」他敏銳地截斷了布朗寧的發言。 「唔......」就算現在的天氣不算差,海風也依舊舒爽,但聽著海浪一直拍上岩壁的碎浪聲,布朗寧還是不免為柯布的打算一臉陰鬱。「......是擔心又怎樣?」 「......我會回來的,不然你真的擔心的話、就在我跳下去的同時,趕快call組織裏的兄弟過來救援?」 「那樣根本來不及吧?別開玩笑了......」灰髮男人不安地緊握著他的手,儘管雙腳甚至聲音都要發抖。「我說過了,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去的話,我就、跟你一起去。」 而柯布挑起眉毛,斜睨了偵探些許猶疑的模樣。 「要是姿勢一個不好、身體撞上水面可是很痛的喔。你不是很怕痛嗎?」他調侃道。 「唔、」 「而且跳的位置不對的話,也有可能會一頭撞上礁石,頭破血流喔?」 「呃......」 「你還是乖乖在這裡等我吧,去去就回來了。」 男人把嘴裏的菸丟到腳邊踩熄,毫不在乎危險般地說服著布朗寧。只是偵探也並沒有因對方拿出自己的弱點刺激而改變立場。 「不、不管啦,反正你如果要跳,我就跟你一起跳就對了。」灰髮男人又再次反駁。「我也是個男人,哪有什麼你可以承擔、我卻不能忍受的疼痛?」布朗寧又握緊了柯布的手一次。「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,你不要這麼霸道地想把我放到一邊。」 「......」 「我只是想跟你、貫徹『一起活著』的約定而已。」男人的手有如失望般地鬆放了力道,柯布只是默默地斜睨著他。 這男人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堅持呢?他確實是不想讓布朗寧攙和進來,畢竟這終究是與他毫不相干的事,他從來也沒想去強迫或說服對方要有難同當。同時也正是因為知道,布朗寧是一個會對自己誠實地很透明、甚至是甘願為自己擋傷的人,所以才更要把他擺在安全的地方就好。 「......有必要到可能會一起去死都這麼堅持嗎?」他冷冷地回應了偵探,彷彿要對方完全死心一般。 「不會死的,」柯布發現布朗寧抬頭望著他。「我陪你去去就回來。」 「哼.......」柯布失笑,果然偵探最在行的還是跟他耍嘴皮子討價還價。但他卻重新去握緊布朗寧的手。 「隨便你吧,但你可別期望我有餘力去救你。」 「我知道。」 布朗寧也明白,柯布的異能力無法在有水的環境下產生作用,無論是異空間或兇殘水生物的召喚,他都辦不到。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:他知道柯布對海是心存畏懼的,儘管平時在自己面前多麼逞兇鬥狠,但就是因為他看過男人束手無策的模樣,更精確的說是心理創傷,那便是讓他擔心、同時也是柯布來到這裏打算要清算的一切。 布朗寧想,也許他也只是不希望柯布丟下他,就像自己曾經有段時間忘了對方一樣,他認為對方有意把自己帶著走這麼遠,就不應該行保護之名而遺放下他。他覺得兩人既然都維持交往關係這麼久了,那麼陪他一起克服些麻煩,終究也是必經的事,他並不打算讓步。 「......那麼數到三,就往前跑吧。要是不賣力點、跳不夠遠的話,可是真的會撞到石頭喔。」 「咦咦?!」 「你不是想跟?」柯布將被握住的那隻手使力,這次換他抓緊了偵探,「那就不要死了。」 「知、知道了啦!」豁出去了啦! 兩個人分別將身上的外套、領帶等不必要的衣物脫下擱在一旁,也許等等上來還能有東西可以順便遮涼,但布朗寧還真的不覺得他們還會有力氣走回高崖這邊,也許給他們一間更衣室還比較好一些,等等、是兩間才對,兩間! 總之等到兩個人總算都做好跳水的準備,柯布又重新抓上了布朗寧的手。布朗寧覺得其實別這樣牽著還比較好,至少感覺上各跳各地會比較安全一點,而且如果柯布不要把這件事情看地這麼隆重或嚴肅的話,當當極限運動挑戰一下也未必會這麼令人心神不寧。 但他又仔細想,也許柯布是想求個安心吧?縱使他一身強勢與暴躁的脾氣,其實也就只是過度武裝罷了。以他的身分地位來說,金錢、事業或是女人他都不缺,但布朗寧跟他長時間相處下來,也不過發現他就跟一般人一樣,也只是想要有個能陪自己的對象而已。 所以那個總是氣勢猖狂的男人才會握著自己的手。 「等我們回來了、我知道一間不錯小餐館,就去那裏吃晚餐吧?」偵探像是同樣想紓緩緊張一樣地向男人提議,他很少這樣,畢竟柯布一向都比他還主動。 「還沒開始就在想吃的啊......真是個貪吃的偵探、」 「哪、哪有貪吃!」他反駁調侃。「不是大家都很喜歡在辦活動之前就討論要去哪吃慶功宴嗎......?」 「慶功宴啊......」柯布腦袋斟酌了一會兒這個詞,才總算稍微勾起嘴角。「算了、也不錯。乾脆別說只去吃晚餐,我還可以順便讓你歡樂到一整晚都不睡。」 「......我不想知道是什麼歡樂的事情、」男人心知肚明。 「那你就期待看看吧。」柯布賊賊地笑道。「準備走囉。」 「嗯。」 兩人簡短的應話像是互相打氣後,他們稍微將身子給前傾,以一隻腳做為中心做出助跑前置動作。 「三......二......」 說來就還真的要來了,布朗寧發現他根本沒時間緊張了!而且也絕對不能在這緊要關頭停下來,搞不好他會先被柯布丟下去還不一定,這下真的只能跳了啊! 「一、走!」 剎那間,兩個人的腳步隨著柯布下的指令一同邁開,如從弓身射出的箭矢一般,兩人不管是誰都沒有放誰鴿子或是自私停下,彷彿彼此都相信了對方會使盡全力往前奔跑似的,布朗寧的思考根本來不及去思考什麼默契、或是偷瞄柯布等有的沒的,他大概只想著等等可別踩空,還有該怎麼憋氣而不讓水從鼻子裏灌入。 布朗寧算好了前方的腳步,就在自己踩在崖邊準備起跳時,他發現柯布竟也同時與他動作一致,然後雙腳奮力一使,兩個人都往前飛出了一段懸空,緊接而來的就是符合物理知識的下墜。 儘管偵探多少想做點什麼掙扎,但空中畢竟不是水中、不是手一撥就能多往上面浮一些。他倒是也沒閉上眼逃避,只看著越來越接近自己的海平面,下方的水色除了浪花的白沫之外,也沒看到什麼其他的,這估計大概不會撞上什麼才對......但水底下會碰見什麼風景這就很難說。 柯布仍然抓著他的手,但布朗寧還沒來得及去瞧對方臉上出現什麼樣的表情,風往上吹的氣味中海水味越來越重,他注意到、也只管趕緊伸手捏緊鼻翼。因為再過不到幾秒鐘他就要落入水中了。 砰通! 水的冰冷觸感從衣物纖維中一一滲往皮膚層,沒花上幾秒鐘,全身上下就像是浸在泳池裏頭那樣涼透,大概就是差在這裏的水更冷了一點、更鹹澀了一些。布朗寧遮住鼻子的舉動算是很順利地阻止了海水的灌入,但下墜的力道讓他腿部相當酥麻,身體不知道也下沉了多少,耳邊盡是股矇矓的水聲壟罩,讓他完全不能判斷周遭的狀況,只敢持續小心地閉氣。 直到他稍微重新睜開眼後,他才發現海水其實沒有自己想像中清澈,略為混濁的水色充斥在視野中,還有一些舞動的氣泡,這就是柯布他所見過的海底嗎? 對了、柯布人呢?這時才發覺自己被握著的另一隻手早就鬆開,便趕緊憋著氣扭著頭,焦急地環望周圍是否有其他人影。無奈不夠清楚的視線讓布朗寧有點焦慮,應該是不可能被沖散太遠才對、也不可能只有他撞上哪裡才是,只是自己閉氣的時間也差不多了,他稍作抬頭先看了頭頂──對,很順利地他落下時並沒有天旋地轉到分不清楚方向──,距離水平面的光源處大概十幾公尺而已。他正打算先上去換個氣再上來的時候,眼角餘光便在右側下方發現有個下沉的不明物。 等等、那個是柯布嗎?布朗寧雖然想著得過去確認,但是目測距離並不是現在快沒氣的自己游得過去的,就算過去真的是柯布,那麼他也不一定有把握在這種冰冷的水壓下把人給拉上來。他重新揮動了手臂與雙腳往上遊去,直到衝破水面足以大力呼吸幾秒後,他沒多浪費時間,趕緊吸過一大口氣,作衝刺身勢又再次往下潛去。 「呼哈、哈、嗯──!」 布朗寧絲毫沒有時間能夠緊張,雖然並不認為柯布的恐懼障礙有這麼誇張,但假若真的一碰到海就動彈不得或昏厥過去的話,那在這現在的情況可是非常不妙啊!很快地、他接近了剛剛發現物體的地點,往周圍多看了幾眼,果然看到了一具東西在不遠處飄浮著。 果然是柯布,他的雙眼是閉著的、全身肢體都像是放鬆了般隨波逐流,布朗寧不認為他是在享受大海或是交流等等的。他一靠近後去搖了搖對方,沒有反應,當下就決定趕快把對方給抓上去,如果連自己都憋不過一口氣,更不要說男人還一副安詳地躺在水裏、甚至一息未存的模樣。 「柯布、柯布!」 幾乎是一反以往的激動,幸虧是在水中、布朗寧才不用花大把力氣去抬一個比自己還高又重的男人。他們倆回到水面上後,男人塌著他的灰髮也無關緊要,只管拍著對方的臉頰好快點喚醒對方。 「柯布、我拜託你快回答我、」 焦急的心情此刻終於浮上心頭,男人慌張地看了看周圍,也許他應該趕快先把男人帶到有岸的地方做些急救,但才抓著對方的腰部好要游開的時候,柯布突然臉部一掙、發出了一股悶哼聲,接著是突然咳了起來,像是渴求著氧氣,也是想吐出體內的廢水。 「柯布,你沒事、你沒事太好了.......」男人瞧著對方憔悴吐水的模樣,一邊把抱在水裏的手拍向背去助咳,並語無倫次地碎念著僥倖。 「哈......咳、哈......你、」柯布看起來想對布朗寧說些什麼,但是他卻邊咳著難以順利說話,「沒事......嗎?」 「我沒事。你也沒有事。我們都還活著、」他搖了搖頭。「拜託、不管你到底有沒有見到『牠』,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......我好擔心你會、嗚、死掉、」男人沒有意識自己哽咽起來。 「才不會死呢.......」 「才怪啦、你剛剛明明就都動也不動!」他發現柯布能正常說話後,便重新使力去抱著對方。「海底只有一片混濁,幾乎什麼都看不到、你曾經見到的是那樣嗎......」 「不知道......有點忘了...」柯布半睜著眼,一臉疲累。「讓你陪我做這種蠢事......對不起吶、咳、」 布朗寧只是繼續搖著頭,並且靠著對方的側臉。 「活著、好好活著,」男人哽咽遞碎念著。「不管你想要清算什麼,拜託活下去,不然什麼結果也看不到啊......」 柯布也終於伸出虛弱的手去安撫對方。「......不能白白當人家的雞鴨活在別人給的圈地裏啊、」語氣中仍舊透漏著某種不服氣的氣概,但倘若他不想讓偵探再為他這麼擔心,他真的下次要試試衝擊療法前要多想幾次。 「我陪你活著,就算你哪天被那天怪物吃了,我也會陪你一起、」布朗寧啦開了兩個人頭部的距離並對看。「你曾經在看過的海底沒看見、遺忘了哪些東西,我就去當那個部分、填補那些空缺跟人生。」 柯布這才滿是驚訝地睜著雙眼,意外著這個偵探的反應出乎想像外。 「我不想強迫你......」 「不是強迫!」布朗寧難得吼聲。「我沒有被你強迫,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著,至少你還要想到要陪我啊......」 柯布近乎氣餒地盯著布朗寧臉上不知道是海水還是眼淚的濕痕,有點愧疚於自己何來這麼執著過去,而差點要錯過這個他這麼珍惜的『現在』、甚至是未來呢? 他不假思索地直接把雙唇給靠過去,這是他唯一想到一個能夠好好安撫偵探的方法。而布朗寧也沒有拒絕他突如其來的親暱動作,宛若他也一直期待著柯布有這樣的舉動般,附和著那個吻。 「......就聽你的,以後就不准抱怨我跟你跟太緊。」 「那種事以後再說啦、」布朗寧也許有意會到這種宣言有多危險,但現在泡在水中全身穿著衣服濕透的感覺真的讓他不算舒適,顧不了那些爾後的麻煩事,他比較想處理眼前這個濕冷的窘境。「既然你都醒了,我們什麼事都先回岸上再說吧......」 偵探這時候才想起該打冷顫。 「你不覺得在水裏接吻很浪漫嗎......我想待久一點呢。」柯布虛弱地開著玩笑。「對了,搞不好這樣等等就會有什麼靈感囉、你不打算再等一下嗎?」 「最好啦!拜託你我們快點上岸啦!」他剛剛還這麼深情果然是被逼急了,現在想起來挺羞恥的。 但他還是陪了柯布在那邊待了一會兒,被他吃了一些豆腐跟討了幾個吻。 柯布一直到事後才發現到,他沒有清算到什麼,但他得到了一個他愛也愛他的男人的承諾,還有、好像有一點不怕海水了。 F i 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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